【張鐵志 中國時報2009.06.18摘要】2001年,美國《時代雜誌》宣稱反全球化運動,已經變成新世代的最重要議題,而這個議題的代言人叫娜歐密克萊恩(Naomi Klein)。為在1999年,當克萊恩寫完一本叫做《No Logo》的書時,在西雅圖的街頭上,正發生一場撼動世人的激烈騷動。這是二十世紀末最終一場大型人民暴動,卻是反全球化運動的第一場大抗爭。
這本《No Logo》被視為預示了一個新時代的來臨。當她在九七年開始寫作該書時,她以為她報導的是一個邊緣性的抗議行動,但是沒想到書將完成的1999年,見證的卻是一個波瀾壯闊的反抗運動。克萊恩開始成為左翼陣營中的搖滾明星、青年偶像。2005年,英美兩個雜誌合辦的全球百大公共知識分子排行中,她是第十一名,女性中最高名次者。而她還不到四十歲。
《No Logo》批判九○年代多國企業如何讓城市地景、讓媒體與音樂被商標淹沒,如何收編革命,把反叛改變為酷的態度。但同時,他們或是大幅外移工廠,嚴重剝削第三世界的勞工;另一方面,該書也紀錄了各種反對企業的新社會運動,在這些大企業的第三世界工廠裡,不斷爭取勞動權益與人權;另一方面是持續進行象徵與符號的鬥爭,例如文化反堵行動,重新書寫城市的公共空間,顛覆那些logo的象徵意義。
《No Logo》的焦點是圍繞著企業的鬥爭,但她缺乏企業支配力量背後的政治經濟分析。克萊恩最近出版的新書《震撼主義:災難資本主義的崛起》(原書為二○○七年出版),就是把問題從針對企業轉變到更大的政治經濟結構。這本書的要義是,「最基本教義的資本主義,永遠需要災難來推動。」
因為基本教義式的極端資本主義,或者經濟學大師弗里曼鼓吹的那種市場至上資本主義,因為無法讓一般人民得利,很難獲得公眾支持,所以往往需要憑藉恐怖和酷刑,需要一場危機,一種強力的「震撼」,統治者才能推動極端的新自由主義市場改革。
例如智利皮諾契將軍的恐怖統治,讓弗里曼的激進市場改革得以進行。除了政濟危機,還有自然危機:卡崔娜風災後的紐奧良,私人學校取代了公立學校。甚至戰爭:二○○三年美國攻打後的伊拉克,各種私人資本大量進入,徹底「占領」伊拉克。這就是所謂的「災難資本主義」。
作為一個記者,克萊恩的精彩報導令人震撼,且提供了台灣深刻欠缺的左翼世界觀。但她以經濟利益或新自由主義思想,來解釋所有災難的出現,則近似粗糙版的馬克思主義,因為當她把一切問題都化約於經濟利益,民族主義或者政治人物的權力鬥爭這些動力都消失了。
本書另一個重要貢獻是挑戰一個「偽」真理:「不受節制的資本主義的勝利,是誕生於自由,而不受阻礙的自由市場是和民主一起發展的。」的確,過去二十年經濟新自由主義的全球性擴張,很多是建立在獨裁統治上;歷史從未終結於資本主義和民主的相互擁抱。相反地,正如克萊恩對一九八九年中國的生動比喻:「民主和芝加哥學派經濟學並未攜手前進,他們站在天安門廣場四周路障的不同側。」
從《No Logo》揭露企業的黑暗,到《震撼主義》中穿透國家、資本與意識形態的邪惡同盟,克萊恩彷彿還是十年前在街頭對著星巴克丟擲石頭的青年安那其─她雖然當時不在現場,但犀利文字卻如石頭般有破壞力。
如果在《No Logo》中,她面對的反抗是一群鬆散連結的行動者對抗大企業,是「世界社會論壇」對抗「世界經濟論壇」;在《震撼主義》中,她則關注一國的人民力量,如何對抗新自由主義,例如拉丁美洲的民主社會主義實踐,或者中國底層群眾的維權反抗。當新自由主義和民主站在路障的兩邊時,你準備好了要和克萊恩一起選邊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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