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灣文創產業 大陸發光發熱

【連雋偉／中國時報2009.06.16摘要】 美國哈佛大學教授約瑟夫．奈（Joseph Nye）曾提出軟實力（Soft Power）概念，泛指一國透過文化、價值觀等柔性力量，可創造出比軍事、政治等「硬實力」更可觀實力。兩岸關係日益密切，在「中國崛起」的今天，台灣憑什麼軟實力超越大陸？台灣「贏的本錢」在哪裡？

擴大內需、節能減碳、人民幣不斷升值，優惠政策取消，去年開始，大陸一波波經濟結構調整政策，成為東南沿海台商們的最痛。利用低廉勞務成本，在大陸再現出口導向經濟奇蹟的台商們，成為這一波重災區。一場台商登陸廿餘年來，最慘重的倒閉及遷廠潮，正在中國蔓延。

琉璃工藝「琉園」聞名的王俠軍，其自創白色瓷器品牌「八方新氣」，在去年底金融海嘯肆虐之際，逆勢在北京成立大陸第一家旗艦店，地段選在租金高到令人咋舌的銀泰中心；流行音樂教父李宗盛，在北京七九八藝術區開的沙龍餐廳「生活家的院子」，講座仍舊場場爆滿，永遠不缺想要一窺台灣音樂創意的大陸年輕人來參加；在上海推動身心靈和諧的樂活家族、台灣知名男性文化作家藍懷恩的樂活體驗營，活動訊息一宣布立即額滿。

「經濟上的發展，使中國成了世界製造業中心。如果說台商在幫大陸發展出口貿易有功，幫發展文化創意產業，也有很大貢獻，這次金融危機中，中國的製造業深受影響。文化創意產業與製造業相比，運營成本低，在經濟寒潮中發展文化創意產業會更有優勢，更能屹立不搖」中國人民大學文化創意研究所教授金元浦說。

中共建政後高舉馬列主義無神論，傳統宗教與基督教等西方產物更被嚴格禁止，緊接著的反右運動及文化大革命，更造成傳統禮教嚴重斷層，民眾心靈空虛。相對於大陸，藍懷恩就說，台灣人既承接中華文化又有西方經驗，身心靈有一個沒有中斷的積累過程，對於生活的感受及靈感，比起對岸要綽綽有餘。

改革開放造就富起來的一代，犧牲的是自然環境，滿坑金銀財寶卻填不滿空洞內心，一胎化也讓親子關係極易扭曲。作為第一位從生機飲食到心靈環保整套樂活概念帶到大陸第一人、上海樂活家族創辦人藍懷恩說，文創業植根於生活態度，台灣人在大陸從事文創業可以把重視家庭（如孝道、倫理），加上面向西方的經驗萃取出來，帶領大陸重新解讀人性的概念。

王俠軍指出，文創業並不只是創造了一些裝飾，或者設計了一個新的造型，而是一種心境的嚮往，台灣的文藝產品蘊含豐富的文化故事、生命力和感情，「台灣人的生命故事，一定說的比大陸人好聽」。

喧鬧中成長的台灣民主，更是台灣文創業能在大陸異軍突起的重要原因。台灣經濟再怎麼不好，作為華語音樂流行中心的地位就是無法取代，專研台灣流行音樂界的崑山科技大學視訊傳播系副教授劉現成指出，台灣詞曲創作者，擁有無限創作空間，又走過戒嚴歲月，從早年台語歌曲散發濃厚殖民風，到成為衝撞威權體制的突破口，乃至現今的多元風格，豐沛的生命力，讓台灣流行音樂擁有無比穿透對岸的能力。

巫永堅說，從一首歌、偶像劇、畫在紙上的平面設計到精品瓷器，小到待人接物的禮儀，這就是台灣的競爭力。2007年五月，巫永堅將構思了兩個多月的作品「大寶」送往上海世博會參加國際徵選，經過七個月的海選，「大寶」作品從來自廿一個國家，共兩萬六千多件作品中脫穎而出。一夜之間，巫永堅這三個字作為上海世博會吉祥物「海寶」的原創設計者而享譽海內外。

巫永堅從台灣復興美工畢業後，就開始了他的藝術設計生涯，並迅速在台灣業界成名。諸如遠雄集團Rich Bear標誌、六福村各種卡通造型，均出自其手。他於2006年在上海人開設「永堅企業形象策畫顧問公司」，從此在大陸設計界站穩腳步，他目前還在上海師大講授企業形象與標誌的課程。

「台灣發展設計的軟實力，現在處於最佳時機」，巫永堅認為，馬政府上台後積極推動兩岸交流，現在每天有數千名陸客來台觀光風潮，但台灣山水帶不走，這就有文創業的切入點，把山水或文化透過設計師的手，將其轉換成各類商品，把消費者的旅遊意向與商品做連結，「當陸客返鄉後，把這些設計品當伴手禮給第三人，台灣山水的概念也因此散播出去」。

文創業要成為實際競爭力，一定要市場化及商業化，藝術是藝術家表達情感、觀念的一種方式，但如果不市場化，就僅僅是藝術家自己的一種玩物。反言之，商業設計也要藝術化，只有在設計理念中融入文化、藝術，可看性才有可能提高。

巫永堅強調，設計變成商業創作，變成可以被累積並被產業化的知識產權經營，是當前台灣創意產業真正要做的。他認為，台灣文創業，相較於對岸享有優勢，關鍵在於大陸缺乏對什麼是品牌設計的真正理解。品牌不光只有設計一環，設計之後的市場、整合行銷和商品的衍生更為關鍵。

巫永堅的下個計畫，是籌畫著他的文創新夢想「台灣原創館」，準備結合幾位朋友，向政府提案。他的構想是把台灣的食、衣、住、行、娛樂的特色，透過台灣各界設計師的巧手，將它們轉換成可看、可聽、可觸、可嗅的具體產品，接著在世界主要國家首都設立台灣館販賣這些產品，「這就是在推銷台灣的軟實力」！

「你看這個茶壺上的環圈，代表波浪，壺蓋上的凸起點可以讓你掀起壺蓋，你也可說它是個漣漪，也是人生的小波折」，琉園創辦人王俠軍在其最新力作、白瓷系列作品「八方新氣」上海分店中，優雅地拿起一只茶壺，娓娓訴說蘊藏其中的生命故事。

王俠軍永遠有恨鐵不成鋼的感覺，他認為文化產業與傳統產業不同，後者只要把原物料及資金放進去，就看到具體產值。但文創產業，沒有顯而立見的產值，「它的產值不是被製造，而是要等著被創造出來」，更不能像傳統產業處處成本考量。

台灣文創業想持續保持領先，王俠軍認為，最重要的就是要掌握兩方面，一是資金與資源，二是人才。沒有足夠資金，一流人才難進來；有人才，才能做出有市場區隔的產品「國際上做瓷器的品牌，都是百年老店，如果跟他們走一樣的路必死，只能走出區隔才有發展空間」。

「除了把門檻做高外，台灣別無選擇」，王俠軍認為，相較於中國大陸充斥的山寨文化，台灣培育文創業的利基在於，我們有完整且成熟的生活體驗，瓷器不應該只是一種品味，一種純觀賞或擺飾，文創業談的就是體驗美學概念，無論是平面設計或瓷器乃至建築，應該呈現的是與人在日常生活中的互動。

【朱建陵／北京 中國時報2009.06.16摘要】法藍瓷2001年才創辦，至今只有八年，但已經成功打破歐洲精品瓷器獨占市場的局面，在全球五十二個國家設立近六千個據點，產品屢屢獲得國際肯定。早年曾經擔任歌手，至今還喜歡玩band的陳立恆，雖說不脫文化人的浪漫氣息，但他即使從事的文化創意工作，仍時時告誡著同事，要注意市場性，因為這是文化創意要成為「產業」的最重要考量。

他在從事代工行業時，已看到了限制，當市場、行銷、通路都不在自己手上時，再好的創意，也都只能任人宰割。即使遭逢金融危機，今年第一季度，法藍瓷在大陸的市場仍逆勢成長68％，今年在大陸的營業額預計可以超過一億元人民幣，銷售網點也將增加到八十家。

對於兩岸在文化創意產業合作的前景，陳立恆說，台灣在傳承中華文化的同時，受到美國、日本、西班牙、荷蘭等多元文化的衝擊，文化具有多樣性，並且與國際接軌較早，具備在國際市場打拚的經驗和優勢，而大陸則有豐富的人力資源、製造能力和廣大的市場，兩岸完全可以在文化創意產業上攜手合作，共同開拓屬於華人的文化創意產業。

當被問及大陸的「山寨」現象，法藍瓷是不是擔心作品被抄襲、仿製的問題時，陳立恆毫不考慮就說：「不會」，原因在於他認為，法藍瓷的成功因素之一，就在源源不絕的創意。如果法藍瓷每年產生四、五千個創意，真正兌現的也許只有一千個，而這一千個兌現的創意當中，可能只有二百個最終成為暢銷商品，法藍瓷就是在這個反覆不斷的過程中，達成創意與市場的完美結合，而這樣的結合，絕不是「山寨」產品所能仿效。